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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千零四十八章侦探的话术

马恩在这家深夜食堂活动的时间不长,却多少算是个名人。其人善于倾听,言辞不多,却自

有风度,令人信服:他讲述的道理大都是众多周知的正理,平日里人们听了也就-笑而过,认定

这些道理只存在理论之中,不切实际。可在这夜深人静之时,与之交谈,却别有-番温暖与感性

,就如那醇酒下肚,醺意渐渐,心中的忧愁便在这三两句中得以排解,对明日又充满了信心。

在市面上也有不少阐述人生哲学和成功道理的书籍,人们谓之曰“鸡汤”,更有现场演讲者

情感动人,口绽莲花,能让人在困闷烦忧中找到前进的动力。可马恩现身说法,却又比这些“鸡

汤”更有一种令人难以言喻的感同身受。哪怕彼此的故事不尽相同,这位马恩先生也能在三言两

语中找到一条清晰的脉络, 令人有恍然大悟之感。

熟客们都知道,马恩先生不仅是一位大学老师,更成功发表过多篇小说杰作,即便自称是“

上不得台面的自娱自乐之作”,可这两重身份加起来,只让人觉得其言辞中的道理比他人的道理

更有道理。

马恩先生文质彬彬,器宇轩昂,平易近人,言之有物,有知人之德,有服人之理,事业有成

家境宽裕,夫妻恩爱,简直就是人生圆满的典范,不禁令人遐想,若这位马恩先生若生在古代

也定然是文人墨客笔下那些风度翩翩,名盛- -方的才子,站在其身边,与之闲谈一会,仿佛自

己也沾了几分才气,明世知理,多了几分定性。

所以,马恩先生年纪轻轻,却已经不是大龄熟客们眼中的“毛头小子”了。

这是普通人眼中的马恩先生.

而在熟客之中,也有一些人操持独特的营生,接触与众不同的人,经历罕见之事,拥有别具——

格的想法,接人待物的眼光皆不同于寻常入。这样的人看到这位马恩先生,感觉自然也不同于

大多数人。

在这些人的感受中,马恩先生什么都好,但在芸芸的名人和天才中,却又不算得突出,只得

了个“四平八稳”之意。如果用更加严厉的标准去对比,这位马恩先生只能算是“凡人中的优秀

者”和“天才之中的庸才”。但这些人在马恩先生面前仍旧轻易不敢造次,只因为在这人的平庸

感中,隐隐有一种别扭,加上其声望颇重,被众人推拱,与自身又没冲突,自是不好得罪。

中年侦探智波佐助自然也是这类特殊营生中的特殊人物,他的名声鲜在报上听闻。普遍来说

在这一-行谋生, 自然是名声越响亮,做起事来就越是如鱼得水。可智波佐助这人在行业中的名

气虽然不大,却因为处理过一些骇人听闻,令人讳莫如深,不见著于媒体的事故,在一个狭小的

圈子里也算是小有名气,营生也是蒸蒸日上。

这位人过中年的侦探自然有忌讳之事,忌讳之人。而在这家老友张罗的深夜食堂里,年纪轻

轻的马恩就是其中之一。他面对和马恩有关的人事,在表面的喜怒笑骂之下,时不时也要尊称这

个年轻人为“先生” ,。

无论是直言“马恩” ,还是称之为“马恩先生”,智波佐助心中对这个年轻人的评价一直都

很高,也不想与之针锋相对。但也不会如其他人那样凑到跟前,主动与之交好,“敬而远之” 才

是他与这位马恩先生相处的道理。

可话又说回来,哪怕“敬而与之”是与这位马恩先生相处的道理,但若事情有变,涉及- -些

微妙的状况,他也不介意在背后谋算一番。 要说有坏心思,他自然是没有的,只不过,这吃饭的

手艺活,等闲不会因区区- -个有点古怪的年轻人破例。

哪怕诡计当面被人戳穿,心思被人鄙视,智波佐助也有足够的脸皮淡然以对。

这位马恩先生刚进入洗手间,就让中年侦探觉得事情有了变故,对方的第一-句话, 就让他明

白,自己的设计不知为何暴露了。他也很难想象这背后有多少曲折与巧合。毕竟明日花结交了两

位新朋友,还是马恩的学生,这本身就是-种巧合。他可没有掐算之能,不过是一时兴起, 才临

时落子。

是被监视了吗?他的脑海中闪过这一想法, 可是,自身感觉不到被监视的动静,也没有被监

视的道理。他进出这家店的次数不多,只是店长的熟人,谈不上是店里的常客,平日里的主要活

动范围也不是文京区,和这位马恩先生只有过两三次照面。

所以,就算这位马恩先生手眼通天,也没有平白无故监视-个寻常无奇的过客的道理。

可他也不信这位马恩先生的话里没有其它的意义,只是常见的寒喧。毕竟,对方可是破门而

入,没有半点征兆,时机掐得太准,将两人堵在了卫生间里。他扫了扫年轻人的黑伞,这位马恩

先生无论晴天雨天都带着这把黑伞,他人视为奇人奇事,是个性所为,-笑置之,他平时也有这

般想法,可放在当下,就觉得有点危险。

哪怕大家都说这位马恩先生是个好人,温顺平和,中年侦探都不会轻易相信。他相信的,是

自己在特定时间,特定处境下的感觉:平日里,这位马恩先生当然平易近人,没什么攻击性,可

在这个时候,那种危险的感觉绝对不会让他觉得是自己犯了癔症。

中年侦探智波佐助没有说话,开口的是这家深夜食堂的店长先生。

“马恩,这位是我请来的专业人士,帮忙处理这阵子的麻烦事。”店长如实说到,没有半点

含糊,

“你也知道,近来不少客人都被噩梦困扰,虽然亚梦只是心理问题,可三人成虎,谣言不

息,涉及到了本店的声誉,所以,我不得不委托他调查这背后有没有人捣鬼。

马恩提起裤子的拉链,转身正对中年侦探,没有说话。不过,他的眼眸深邃,炯炯有神,让

对视者觉得他的想法已经在目光中传达了。

“目前已经有了一一些线索,不过,我对文京区不算熟悉,所以想找几个本地的助手。”中年

侦探面不改色,也不管之前在卫生间的交谈有没有被人窃听,就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。

马恩当然听到了这两人的交谈。毕竟是在文京区的夜色里,又是靠近公寓的店铺,涉及到了

明日花和自己的学生,事关大脑袋的布置,这么多的关键字彼此交错,哪怕“文京洞天”只是初

创,也不可能错过这些信息。

他撞破两人的好事,自然不是为了-棍子将两人打死,他不是凡事都用暴力解决的人。马恩

不喜欢暴力,也不喜欢对他人的设计斤斤计较。店长先生和中年侦探的想法和行为,在他眼中都

有道理,他是一个讲道理的人,但来这里也不是为了讨个说法。

大脑袋的布置,幻梦境的诡异,加上各方的博弈,早已经让他明白,文京区的和平是一种平

衡。在平衡的背后,波澜诡谲之事起起伏伏,总会一些敏感的人会追 寻异味而来。

眼前的店长先生迫于生计,为了营生,不得不找人帮忙;中年侦探也不过是接了委托,用业

界通用的手段完成工作。只是他们面对的并非寻常的麻烦,而是怪诞和异常。两人的想法放在当

前大环境下其实都没什么大问题,有问题的是大环境本身。没有这两位,也迟早有下一位,有了

这两位,下一位也不会消失。

至于明日花和两位女学生被中年侦探利用,也不会让马恩的情绪变得激动。他在“邮局”工

作的那些年,用过类似的手段,自己也同样被设计过,期间涉及到的人更是各行各业,形形类类。他视之为寻常,是人类社会运转耦合的一种方式。

马恩也没办法让身边的每个人都避免悲剧,他十分清楚,自己四处奔波,殚精竭虑,也不过

是维系一个尚可的大环境。下至个人的境遇和命运,他能做到的事情其实微乎及微。

在和平的日子里,谁人会陷入怪诞离奇的危险中,本就难以确定。哪怕没有怪诞离奇,人生

中也会有种种令人不得其解巧合,遭逢令人扼腕长叹的结局。在“洞天”笼罩整个文京区的如今

想要让所有人都避免遭遇怪诞离奇的危机,就连马恩自己都觉得不现实。从- -开始,这就不是

马恩会考虑的角度。

在马恩的眼中,仿佛有-条剪不断的红线牵连着明日花和她的新朋友,店长先生和中年侦探

, 以及所有在店里被“噩梦”串联起来的人一 始作俑者不是他,他不过是其中一环。倘若这就

是“缘”,他就算把其中一些人杀死也无济于事,只会让下一人,越来越多的人牵扯进来。

这些丝丝入扣的红线,这种种偶遇和巧合,似乎只是人生中的不测,又仿佛是结缘神的力量

在作祟。

结缘神之所以强大诡异,就在于它仿佛拥有顾名思义的力量。

马恩虽然也拥有在他人眼中了不得的力量,可他越是深入这种怪诞的力量,就越是能感受到

人生的多舛和命运的莫测。这一年里,他结识的朋友,多半不得好死,也不得好活。

只有漫长的时间,广袤的空间,才能让他寄予希望,觉得能够孕育出无穷的可能性。

既然是无法斩断的“缘”将他熟悉的人牵连其中,马恩觉得,就算自己用强硬的态度制止中

年侦探的谋算,告诫明日花和两位女学生,大概也没什么效果。综合过去的情况,结合既有的经

验,马恩心中自有-套应对。

“我也不是那么不通情理之人。”他这般说到:“只不过, 明日花是我的朋友,那两个女生

是我的学生,于情于理,我这边也不能不管不问。

“马恩先生说的在理。”店长先生点点头,转头对中年侦探说:“还是算了, 请助手的话,

谁不行呢。”

中年侦探心下琢磨着,也不清楚这位马恩先生旁听了多少。他连忙说:“其实, 如果马恩先

生能帮忙的话,那就更好了。”

店长先生不由侧目,却听到自己这位老朋友继续说到:“马恩先生, 我不知道你了解多少。

我本来只想通过明日花她们旁敲侧击,但事到如今,我也不绕弯子了:我这边有些线索,您本人

可能是关键人物。

这话简直就是投了一个直球。

中年侦探饶有深意般和马恩对视,仿佛要用目光穿透马恩这具皮囊下的秘密。他没有任何畏

惧,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。他甚至在假设马恩的回答,试图从中挖掘出更多的线索。

马恩好一阵没有作声,仿佛在思考,中年侦探又说:“也许您觉得这种事情有 点荒谬,其实

我们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,客人们做噩梦怎么可能和这家店的食物有关呢?可大家都这么说,对

这家店的影响很大,否则店长也不需要雇佣我来调查这么荒谬的事情了。您也是熟客了,店里有

没有问题,你心里也清楚。这档事,很有可能不是针对这家店,而是冲着您来的,这家店不过是

被牵连罢了。尽早解决这些问题,对店长是好事,对您也是好事呀。

虽然中年侦探这么说,但在-旁听着的店长心里明白,中年侦探所谓的“线索”不过是占卜

之类怪力乱神之说,根本拿不出手,也不可能充当证据去说服一个有理智的正常人。所以,中年

侦探就是在唬诈,铁了心要把这位马恩先生拉进来。

在店长看来,中年侦探的手段有些下作了,但是,他也格外清楚自己这个朋友的行事风格,

其既然已经下定决心,就会如牛皮糖一样纠缠 上去,无论自己怎么劝,怎么生气,都是没用的。

店长为难地揉着太阳穴。中年侦探不仅是朋友,也是专家,他要怎么做,自有道理,何况,

自己也答应过对方,让他放手施为,只有如此,才有机会侦破这类怪诞离奇的事情。可另一方面

他不想开罪马恩,无论是谁,被这么死缠烂打,手段还这么下作,心中都会十分不快吧。

到头来,无论他在这里出言帮了谁,都是左右不讨好。

不过,他的为难没有持续太久,就听到马恩说:“我明白了, 既然事关店铺声誉,确实应该

尽早弄清楚事情真相。店长先生也是我的朋友,我也不能无动于衷。我可以配合你的调查,至于

明日花她们,我会问清楚她们的想法。毕竟,她们也是成年人了,我不可能为她们做决定。不过

学生有学生的事情,老师也有老师的事情,不可能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这些荒唐的事情

中年侦探的圆脸笑开了花,一副由衷钦佩的口吻,说:“马恩先生真是深明大义之人。 其实

不管这件事是针对这家店,还是针对马恩先生您而来,明日花和那两位女学生还是有点危险的

如果放任不理,她们说不定会好奇地掺和进去,反而不好。造谣者接下来还会做什么,谁都不

清楚,说不定会挟持人质,做更加危险的事情。大家聚在一起,一起行动, - 起商量,定然比各

行其是更加安全。”

“真的吗?真的会变得那么危险?”店长忍不住插口道。

“是的,这件事的背后有古怪,可不是单纯的造谣。”中年侦探一副自信的表情, “我如此

说,并非简单的猜测。我已经掌握了-些线索,暂时不能告诉你们,但根据经验做出的推理,不

保证-定正确,多少也有三四成可能吧。我们总不可能去赌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,对不对?”

店长看他的样子,觉得他又在唬诈了一这家.真是 有够信口开河的!

然而,马恩似乎相信了,点点头,表情严肃。

“确实如此。”他说,“我也觉得这事情不简单, 是该谨慎行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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